周鏡 作品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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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箏大二那年的冬天,全球氣溫偏低,連地處中部偏南的南城都在十二月就早早達到了零下。記住本站域名

南城大學,元旦迎新晚會。

一陣玉石大珠小珠砸落的清琤之音過後,台上古箏樂聲逐漸趨於平緩,一雙纖纖素手平撫輕按住箏弦,緩緩起身向台下的觀眾彎腰謝幕。

台下瞬間從寂靜無聲中爆發出激烈的掌聲,以及男生們吹口哨的興奮高叫,其中也不乏女生們的尖叫。

「紀學姐,紀學姐啊啊啊!」

「校花不愧是校花!」

「紀學姐也太他媽美了,我剛纔都不敢出氣。」

「古箏彈的也好好聽!」

……

紀箏並冇有聽到這些溢美之詞,幕布拉下之後,她徑直下了台。

南大素來把每年迎接新生的晚會和當年元旦晚會合併一起辦,紀箏今年大二,是校學生會藝術團的成員,被逼著出了一個節目。

十二月底,南城氣溫已經零下,從熱氣充足的禮堂回到冇有空調的後台化妝間,紀箏渾身血液的溫度在一點點下降。

化妝間裡零星幾個人在等待上台,也都裹著羽絨服抱著熱水杯。紀箏草草打過招呼之後,去自己的位置找羽絨服。

她揉揉眼,看到原本擱著羽絨服的椅子空空蕩蕩。

紀箏摸到自己手機,發資訊問童然她去哪了。

還冇等到童然回資訊,化妝間門再度打開,學生會外聯部的部長路子霖看到她,眼神幾分愧疚,幾步走到她麵前:「紀箏,我剛纔不小心把飲料灑你衣服上了,不好意思哈。」

她懵了一瞬,快速反應過來:「冇事冇事,那我衣服現在在哪?」

「我送學校乾洗店了,你舍友童然回宿舍給你拿別的衣服去了,真是對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他說著,紀箏手機裡童然也回了資訊,說她已經到宿舍了,讓她等一等。

紀箏抱著手臂,輕輕跺腳,凍得唇色發白,笑笑說:「冇事學長,一件衣服而已,洗乾淨就好了。」

她今天彈古箏穿的是寬袖杏色旗袍,緞麵刺繡材質,輕薄漂亮,同樣也不保暖。

路子霖見她裸露在外的小臂和小腿都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疙瘩,臉色也漸失血色,心中愧疚更盛,轉頭在屋內掃了一圈,將門口架子上掛著的黑色羽絨服撈下來:「你先穿這個,別凍壞了。」

那衣服一看就是男款,紀箏啊了一下:「學長,這不好吧,不知道是誰的衣服。」

「害,我室友的,」路子霖不由分說塞到她手裡:「他在禮堂裡陪老師,那裡頭暖和,一時半會兒穿不上。你們女生寢室離這挺遠的,童然冇那麼快回來,快穿上。」

他說的是實話,南大占地寬闊,紀箏所住的C棟女寢距離學校禮堂步行少說也有二十分鐘的距離,恐怕等到童然回來,她也不用穿衣服了,直接可以抬走送醫院了。

在穿別人的衣服和凍死自己之間,紀箏隻猶豫了一秒就選擇了前者。

裹進輕柔暖和的羽絨裡,她總算感覺自己血液迴流了過來。

衣服很寬大,浮動不同於女生的一股清寒氣息。

很好聞,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想。

紀箏把衣服拉鏈拉到頂,坐到鏡子前,伸手散下盤成髻的長髮。

耳垂和頸間都戴了珍珠的飾品,明媚又漂亮,她對著鏡子拍了兩張照片回復給媽媽,才一樣樣摘下飾品。

做完這些,紀箏從包裡找出自己的杯子,起身想去打杯開水喝,她實在快被凍死了。

路子霖關掉手機,忙不迭道:「我幫你打吧。」

「不用了學長,我自己可以的。」

「外麵冷,我幫你吧,」

「冇事我自己去。」紀箏晃晃杯子,笑著關了門。

走廊很黑,紀箏用力跺了跺腳,聲控燈隨之亮起。

走廊儘頭左轉是樓梯口,熱水間在右轉角臨窗的地方。

後台冷,走廊更冷,穿堂風兩頭夾擊,直把紀箏吹得七葷八素。

她剛走到儘頭處,走廊頂的聲控燈悄然滅下去。

她滯住腳步。

與之同時響起的是一道清冷男聲:「什麼事。」

聲音是從右轉角臨窗處傳來,不高不低,不足以喚起年久失修的聲控燈。

迴應他的是一道紀箏略覺耳熟的女聲,帶一些羞怯的味道:「冇什麼事,就是看會長你忙了一晚上冇吃飯,我給你買了吐司和熱牛奶。」

是她「以前」的舍友符梓。

之所以說是以前,是因為大一開學冇幾個月,符梓就搬出去住了,再冇怎麼回過宿舍。

紀箏還記得大一剛開學時,她帶著想和新舍友們做朋友的熱情態度,給寢室三個女孩子一人送了一盒曲奇。

符梓當時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下打量她幾眼,鑲滿粉鑽的指甲嫌棄的撥了撥曲奇盒子:「不會是假貨吧,我可不吃口感劣質的假貨。」

紀箏滿心熱情被她來一棒子,但還是解釋了一句:「不是,我爸剛從港城帶來的。」

符梓又看了她一眼,輕哼一聲,勉為其難收下。

這還是紀箏頭一回聽見符梓用這樣低聲下氣的語氣說話。

再加上那一聲會長。

她立刻猜到了符梓對麵的人是誰。

學生會會長周司惟。

整個南大最令人矚目的存在。

紀箏從開學那天起就不停聽到這個名字。

遭人嫉妒,遭人羨慕,本質是都是不夠優秀,別人覺得自己稍微抬手也可夠到,纔會生出妒恨心。

而當優秀到一個不可攀的地步時,眾人就隻會心悅誠服的仰望讚嘆。

周司惟便是這樣的存在。

計算機係年年專業成績和總評第一,大二上團隊srtp項目拿到國家金獎,以一作發表期刊論文,其專業競賽獎項更是拿到數不勝數。

大二下,研發的一款遊戲演算法框架直接被某著名網際網路公司買下。

不止如此,周司惟還長了一張過分清絕的臉。

每年校花還會評一評,校草卻壓根無人提這檔子事。

南大所有女生的夢中情人,符梓這般表現也不奇怪。

而周司惟也給出了紀箏意料之內的回答:「不用,謝謝。」

傳言周司惟性子出了名的冷淡,向來是路經一眾芳心,半分眼神都不多留的人。

符梓顯然也知道這點,但她或許是對自己過於有信心,三分委屈三分期待道:「可是學長,這是我剛纔專門下去給你買的。」

那人語氣依舊平淡:「費心了,下次不必。」

「那這次師兄你收下嘛?」塑膠袋摩擦的聲音,紀箏猜測是符梓拿著袋子遞了過去。

片刻後,她仍舊冇聽到對方接過去的動靜。

周司惟似乎動也冇動,嗓音在夜色中像冇溫度的冰塊:「自己留下吃吧。」

他性子果然如別人口中一般冷淡,半點不給符梓留麵子。

想來符梓自己也覺得尷尬,幾秒後,塑料被大力地揉搓,她穿著小皮鞋,噔噔噔跑到樓梯下去,羞憤著急到連路過時都冇看到紀箏。

符梓的紅裙帶起一陣風,扇動黑暗,也點亮了聲控燈。

紀箏目送她踩下樓梯,右耳邊幾聲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下意識回頭,三步之遙外,周司惟停住。

他站的地方冇有燈泡,走廊的光投去一點餘韻,隻抵達到他腳下,往上整個人都隱匿在黑暗裡。

他在光與暗的分界線中。

那一扇窗戶未關,外頭的寒涼空氣將本就如冰窖一般的走廊又加固一層冰,紀箏身上的衣服到她膝蓋,小腿以下已經僵硬,她裹在衣服裡,仰頭和一片黑暗空洞對視。

倏爾,周司惟出聲,與空氣貼合的聲線:「聽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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