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7章 女性是一種處境（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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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德十三年末，金陵城下了好大一場雪。
往年的雪總是到了年跟前才零零落落，今年不知怎的剛入臘月竟已大雪紛飛，一夜間給所有事物都穿上了白衫，連國子監裡的那棵老槐樹都像是染白了鬍子的老學究，多添了幾分仙風道骨。
許世繁正一手撐著頭，一手托著腮倚在書案上，盯著那棵老槐樹不住的歎氣。
同窗見了甚是稀奇，這往日朝氣蓬勃的許小世子是遇到什麼擾人的煩心事兒了。
好友季之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打著摺扇笑眯眯的走過來問道，
“小侯爺，這是怎麼，這場雪得罪你了還是看這老槐樹不喜？”
許世繁好像冇有聽到一般，直盯著窗外。
“差不多得了，你這樣子，彆人瞧見了，還以為靖平侯府要傾家蕩產了。”
本以為許世繁會跳起來反駁，卻不成想隻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歎了口氣，“唉！”
這是真遇到事兒了，季之恒也不再打趣他，正襟坐下，理了理衣袖，
“說吧，怎樣棘手的事情，讓你如此難辦？可是和縣主有關？”
許世繁終於正起身來，“如季兄所想，這事兒確和我姐姐有關，但是也冇那麼有關。”
“哦？何解？”季之恒抬手倒杯茶。
“誒？你從哪拿來的茶呀？不對，你知道馬上我阿姐的及笄禮就要到了。”
“嗯，近期的兩件大事之一，永安縣主的及笄禮。那日也是小侯爺的生辰，這是在提醒我該給你準備生辰禮了？”
許世繁有些微怒又有些苦惱，
“本世子可是在姐姐麵前放言要給她最好的賀禮，眼看日子將近，現在還冇有著落。”
想起前幾日在街上遇見一個年輕道士，手中有把寶劍，劍鞘上寶石鑲嵌成繁星，劍柄上花紋又似山川湖海，當真是好極了。
然而，
“我雖尋到把寶劍，但是人家不肯賣我。”
“還有我們小侯爺買不到的東西嗎？”季之恒輕笑說。
“是，非但冇有買到，如今連人也找不到了。”許世繁有些頹然，坐了下來。
“所以你這幾日大張旗鼓的尋人，找的是這個持劍人。”
他翻了個身，頭仰在案上，像片滑落的葉子，聲音有些悶，
“嗯......佩劍的道士找到不少，卻冇有一個是我要找到。季兄，幫幫我吧。”
“來，說說是個什麼樣的道士，我且畫一畫。”
許世繁迅速的翻出紙筆，研墨一氣嗬成，“季二公子請。”
“輕些慢些，不要著急。”季之恒起身端坐，撫平宣紙，鎮紙壓腳，執筆蘸墨，悠閒自如，彷彿不是在催促下，而是自己臨時起意，要畫一畫這院中雪景。
“就你龜毛。”
許世繁小聲吐槽道，隨後站起來邊走邊回憶，
“那個道士身高約六尺，長得很是俊俏，頭上梳著混元髻，身上穿的道服和其他道士不太一樣，一般道士都著青色的衣衫，他呢似青非青，帶點藍和灰，陽光下還隱有波瀾壯闊的暗紋。”
突然又想起些什麼，聲音大了些，
“整個人舉止有些奇怪，一個道士不算卦也不擺攤，反而盯著商販問燈籠是如何做的。”
許世繁一轉頭看見紙上空空如也，簡直比外麵覆了雪的地麵還要白，滿眼疑惑，你畫像呢？
季之恒放下筆，笑罵道“你這形容讓我如何畫得出？不過，這人我可能知道在何處。”
“季兄認識？快給我引見。”
“蒼藍色波浪暗紋道袍，舉止奇怪的道士，近日剛來京城，我所知的有那麼一個，我兄長季明桓。”
“季明桓？不是季之桓？”許世繁充滿疑惑，一是疑惑名字，二是疑惑身份。
京城傳言，太師府長孫季之恒，自幼天資聰穎，十歲時便已中了舉人，隨後不知何故離了京城，多年未有音訊......故而，如今金陵城中大多隻識得太師府次孫季之恒。
不成想竟去做了道士！
似是發現了少年的疑惑，季之恒解釋道，
“兄長無心經義策論，反而對雜學頗為沉迷。離京後拜師滄瀾山涵陽子門下，尊山門字輩取道名明桓二字。近來京中流傳的兩件大事其二便是他的加冠禮。”
原是拜了滄瀾山掌門門下，那不就是國師的師弟？難怪太師允許季大公子十年不歸家，加冠禮了確實該回來，許世繁心想，既然是季家大哥，那買劍一事應是手到擒來了。
看著窗外紛飛的雪花頓時順眼不少。
......
卻說這邊的靖平侯府，紛紛揚揚的大雪也蓋不住府上張燈結綵的喜氣。丫鬟們抱著各種物件兒忙忙碌碌，在一片白茫茫中穿梭。衣製整齊的宮人抬著紅木箱子從大門浩浩蕩蕩的向永安縣主的院子走去。
永安縣主許盛華，武德長公主與靖平侯的長女。建興四十二年，恰逢邊關大捷，平定了叛亂。同年末，武德公主誕下龍鳳胎，先帝大喜，特賜名許盛華，許世繁，寓意許天下盛世繁華。被先帝封為縣主，封號永安。
永安縣主作為本朝唯一一個出生時就受到冊封的縣主，自然是備受寵愛。幼時與弟弟許世繁同拜當時的國子監祭酒，如今的左相大人崔聿先生為師，又習得家傳武學，可謂是文武雙全，舉止犖犖大端，是金陵城出了名的第一貴女。
這不，月末的及笄禮，少府監早早的便開始準備儀式所需的東西了，備齊了趕忙送到府上給縣主過目......
許盛華正倚在窗欞前，看著來來往往為自己忙碌的人們思緒也逐漸飄蕩了起來......雖是丫鬟婆子，每個人都各司其職，自己卻好像是隨風而舞的雪花，不知方向，不知歸途.......
“縣主~宮裡著人送來了剛做好的衣服，讓縣主挑挑自己喜歡的......”貼身侍女聽書抱著一摞錦緞進來，邊走邊說。
見少女倚在窗欞前望著外麵出神，“我的好縣主，怎麼又在窗前吹風？馬上就年關了，風寒著呢。”
聽見聲音的許盛華回身笑了笑，
“本縣主習武之人哪裡來得這樣嬌弱？”
說著走到廳中桌前坐下，“聽書，給張姐姐的禮物備好了嗎？”
“回縣主，早就備好了。”
“邀張姐姐的帖子下了嗎？”
“下了下了，聞詩親自去張府送的。”
一旁收拾東西的聞詩聽到她的名字，抬頭回道，
“是，縣主就放心吧，斷不能誤了縣主的大事。”
一連幾日的大雪，天氣終於放晴，陽光照在白雪上對映出絲絲流光，空氣中多了幾分淩冽而溫暖的氣息。
就著這難得的好天氣，金陵城中的公子書生們都約著舉辦詩會雅集，姑娘們也都出來和姐妹們共賞美景。
許盛華也正巧和張家小姐約在這日的茶館見麵，
“這是出了什麼天大的事情？早幾日帖子就給我遞來了，我還怕誤了你的事，這幾日也不敢尋你問問。”
張莫微步履匆匆來到茶館，剛進雅間的門便著急問道。
“張姐姐來了！”
隻見一梳著垂掛髻，頭戴金絲八寶攢珠釵，身穿櫻桃紅梅花紋百迭裙的少女欣喜的起身。
如此豔麗的色彩，在少女身上確一點也不喧賓奪主，反襯得膚若凝脂，一雙眼睛更是像星河彙聚，奪人心魄，好像多絢麗的色彩都在此刻黯然失色。
“見過縣主。”
張莫微禮還未行完，便被許盛華拉了起來，“張姐姐快坐。”
“究竟怎麼了？你在帖子裡說有天大的事情要與我商量。”
張莫微心裡很是著急，但看縣主的模樣又不像是出了什麼事。
許盛華著人上茶，倒了兩杯，推給張莫微，
“無事，姐姐彆急，喝口茶歇息一下，這是我讓掌櫃特意留的姐姐喜歡的鳳凰單叢，姐姐快嚐嚐。”
狀似無事，張莫微安心下來，慢慢品著手中的茶，細細打量了一下許盛華，說
“難道什麼天大的喜事？今日穿得如此光彩照人，往日你總是不喜太過張揚的顏色。雖愛紅色但多是湘妃色和緋紅色，今日挑了櫻桃紅可越發襯得你嬌豔如花，天真爛漫了。”
“姐姐何必打趣我，這料子是世兒選的，他說這顏色和雪景甚是相配，便讓人給全家都做了套衣服。”
許盛華想起自家弟弟在家中雪地上擺上一排的布匹來來回回，最後指著這匹櫻桃紅的說就它了，隨即吩咐管家給全家都做了衣服，連去行宮清修的外祖母也給安排上了。
“世子有心了，這顏色當真是頂好的，尤其襯你，日後可以多穿一穿。不過，今日找我了究竟何事？該不會就是看衣服吧？”
“聽書，把東西拿來。”
許盛華拿出個檀木盒子給她，張莫微打開來看，裡麵躺著支攢珠青玉荷葉簪，不解道“這是？”
“過幾日我的及笄禮，想請張姐姐來給我做讚者，這支簪子是謝禮。”許盛華聲音清脆，燦若星辰的眸子裡滿是期盼。
“難怪帖子說是天大的事情，對你個小姑娘來說及笄自是天大的事。”張莫微恍然，停了停冇有說話。
許盛華不解的看著她，有些不確定，這是不願嗎？
好一會才聽到她說“給妹妹做讚者，我自是願意的，隻是縣主也知道我如今年歲已是二十有三，仍然待字閨中。我做讚者，怕是誤了縣主姻緣。”
“張姐姐何必這樣說，金陵城誰不知道禮部尚書家的小姐最是知書達禮，彆人想請來做讚者還冇有門路呢。至於姻緣，是天定，我定，我要嫁誰便嫁誰，和姐姐有甚關係？”
許盛華絲毫不在意，“姐姐可是答應？”
“好，我......”張莫微話還未說話，突然雅間的門被推開......
一個人闖了進來，隔著屏風看不真切，許盛華看輪廓約莫…
是個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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